何健飛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立刻打電話叫了鞏勇和劉燦利來,
向他們說明了最新的情況。

由於冤鬼路的傳說在99年已經被禁止流通了,
所以鞏勇和劉燦利對冤鬼路也是一知半解,何健飛所講的話十句有七八句是聽不懂的。

劉燦利耐著性子聽了半天,總算等何健飛都講完了,才道:
「我們不是法術界的人,師兄的話太深奧了。」

鞏勇也道:「師兄說的這些好象和我們沒有什麽關係吧?」

何健飛笑道:「是沒有什麽關係啊,只不過白講給你們聽聽。
不過接下來就非你們不可了。我不是說到譚星莞的事嗎?
現在那條小路已經沒了,假如他真的是把提示留在那裏,
那麽找它的辦法就只有一個 - 到當年因爲大雨折返而倖免於難的四人,
也許從譚星莞生前所說的片言只句中可以推斷得出蛛絲馬迹。」

劉燦利道:「這樣很難的啊,現在經過了五十多年,人事變遷很厲害,
再說了,這也不是我們學生會的許可權。」

何健飛道:「就是因爲很難才找你們啊,送命的事我去幹了,這些就留給你們了。
我的意思也不是叫你們拿著個本子大街小巷地去問人,
你們可以利用學生會搞一些大型活動,吸引那些老校友來參加,這不就萬事大吉了?
想我當年就是在校慶活動上逮到校園雙雄的李老伯的。」

鞏勇道:「師兄記憶力太差了吧?校慶明明剛過。」

何健飛道:「我只是舉個例子讓你們觸類旁通,沒叫你們照搬,校慶過了,可以搞點別的嘛,
比如說校友會、讀書會、義務勞動等等之類的。」

鞏勇笑對劉燦利道:「這義務勞動就免了,校友會倒還有點可能。」

劉燦利道:「照我看估計也不可能,因爲學生會從來沒有搞過這種活動,
校長倘若問起來,你叫我怎麽自圓其說?」

何健飛一拍手道:「那太簡單了。
你就跟他說:正因爲沒搞過,所以才搞一次來玩玩,看看怎麽樣。」

劉燦利氣了個半死:「我看你是想把我們玩下臺。」

鞏勇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行了,你們兩人一見面總是鬥個沒完。
師兄你就放心吧,這件事我們的確義不容辭了。
燦利,你就看在他爺爺來了的份上,少鬥幾句吧。」

何健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

晚上,月光如水,靜靜地籠罩著這飄飄揚揚的櫻花,
何健飛驀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身處在櫻花路上,任憑淡淡的花瓣撒滿全身。

「你猜出了血色詛咒的秘密了嗎?」

一股幽幽的冷氣從背後襲來,何健飛悚然回頭,只見青絲飄散,果然又是那個女鬼。 

何健飛道:「正想跟你說呢,你認錯人了,以後不要再帶我來這個地方。」

女鬼聽了,仍只是輕輕地搖著頭道:「不可能的啊,你明明已經猜出來了啊!」

何健飛見她不理不睬,不禁有些火大,提高了聲調道:
「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以後不准……」

正說到這裏,突然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奇怪的似乎是拖著東西的聲音,
剛想轉過身去看,那個女鬼忽然也提高了音調叫道:「你很久之前就猜出來了啊!!」

何健飛一嚇之下回頭,只見那女鬼眼、耳、鼻、口處都留出了濃濃的鮮血。
同時,何健飛清楚地聽到耳邊傳來一聲低啞的聲音:「只差一個了。」

七竅流血?!!何健飛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
連一向熟睡的李老伯也被驚醒了,
一個軲轆爬起來,連聲問道:「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何健飛一抹自己的額頭,這才發現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女鬼老是在纏著我幫她解開什麽血色詛咒的秘密……」

「血色詛咒??!!!」

李老伯突然大叫一聲,把何健飛再次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麽這麽驚訝,難道你聽說過這個女鬼的故事?」

李老伯只是在房間裏快速地轉圈,
半晌才對驚愕的何健飛道:「你確定她說的是『血色詛咒』這四個字?」

何健飛不解地望望他,點了點頭。
李老伯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她是不是說血色詛咒已經復活了?「」

何健飛細細回想了夢中的內容,
才道:「她沒說過這句話,但是從她的意思推測,應該是這樣。」

「天啊!」李老伯再也忍不住驚叫起來:「不可能的啊,血色詛咒明明已經徹底消除了啊!」

何健飛心一沈:「難道說那血色詛咒……」

李老伯已低低介面道:「那是校園的另一個恐怖傳說,它還是在冤鬼路形成之前很久的事情了。」

「血色詛咒傳說始於建校的那一年,也就是1934年學校成立時就有了的。
它跟冤鬼路一樣也有自己的活動範圍 - 圖書館。
到我接任學生會主席時,它已經足足困擾了校園十五年了。

我跟阿強正式接任主席的那天下午,即將離任的師兄突然把我們倆單獨叫到辦公室,
並且親手屏退其他人,臨關門前還不放心地四處巡邏了一番才回來將門緊緊關上。
那時我很奇怪,所有事情都已經交接完畢了,
就是還有什麽重大的事情需要交代,也不必弄得如此慎重吧?

師兄回到辦公室後,打開最底層的那個已經鋪滿灰塵的抽屜,
從裏面拿出一個牛皮紙做的檔案袋,然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發黃的白紙,
鄭重其事地遞給阿強,
那時阿強的臉色雖然奇怪之極,可是他仍不發一言地順從地接過來,我忙湊上去看。
偌大的白紙上只寥寥寫了幾行字:

是年,三十六人死,血色詛咒,恐怖盛行。…………………….學生會於1934年

我看得莫名其妙,阿強卻臉色一寒,這下,連師兄也注意到了,
問道:『你也聽說過這個故事嗎?』

阿強搖搖頭道:『不,只是覺得這個名字過於噁心罷了。』

現在想起來,阿強分明已經察覺了那股異常的冤氣,只不過他在故意掩飾而已。
師兄不疑有他,問我們道:『你們怎麽看這張紙?』

我想也沒想就接了上去:『是惡作劇吧?』

阿強道:『恐怕沒這麽簡單。』

師兄道:『阿強說的沒錯,你們不要小看這張紙,這張白紙其實是世代學生會相傳的絕密檔案,
上面這幾個字實質上記載著發生於1934年的大慘案,即通常所說的『六一三慘案』。』

師兄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那是當時著名的一大恐怖懸案,只是媒體遲遲不予揭露。

1934年3月,學校剛剛成立,6月,圖書館落成。
當時整個學校才招了不到三百人,因此舊圖書館也顯得相對狹小。
那是個木質結構的樓房,只有兩層,第一層是社科書庫,第二層是數理化書庫。

慘案發生在圖書館落成不久,也就是6月13日上午大約9:00,
當時在數理化書庫借閱的一名女生正在翻看一本化學教材,
突然她聽到輕輕的『滴答』一聲,連忙擡頭四處看,卻沒發現什麽異常。
於是,她又低下頭去翻書,這一低頭不打緊,書的中間竟多了一滴殷紅的鮮血,正在漸漸地化開。
她嚇得大叫一聲,丟下書扭頭就往外跑。
這一來,驚動了整個書庫的人。大家紛紛向外跑去,一起仰視著二樓。

據說當時因爲每個人都充滿了無比的恐懼,所以圖書館裏一片死靜,大家都屏住氣不敢呼吸。
但奇怪的是,二樓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照常理說,如果一樓的人吵吵鬧鬧紛紛擠出門外,二樓沒可能會聽不見,
要知道,木質結構特別容易傳聲,因此必定會有人跑出來詢問出了什麽事。
然而,那時,二樓竟比一樓還要死靜。
如果還按常理出牌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 - 二樓出事了!

每個人都不願離開,因爲好奇心逼他們要看個究竟;
每個人都不敢上去,因爲神秘的可怕已經攫住了他們的心靈。
大家就這樣站在下面呆呆地看著,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二樓終於有了響動,『汩汩』的好象有什麽東西冒出來一樣,
等到人們看清楚是什麽東西之後,再也控制不住,瘋叫著沖出圖書館,四處奔逃。
一股粘稠的,冒著泡泡的血紅從二樓的樓梯緩緩流到一樓的地板,
把整個樓梯變成了一座血色階梯。

後來等到警察和救護車趕到時,圖書館已幾乎成了一座血池,散發著沖天的腥鼻臭味。
警察沖上二樓,只見一片狼籍,地下滿是鮮血,卻沒發現一具屍體,也找不到血的來源,
好象是平白無故冒出來一樣,當時的警察局長發現了一個疑點。
社科書庫的所有書櫃都倒在地上,書本到處散亂,好象經過什麽激烈搏鬥一樣。
只有靠西牆的一個書架沒倒,架上的書本還安然無恙地擺在那裏。
於是他命令警察們將那個書櫃搬開,
果然,在牆壁上有四個用血寫成的正楷字:『血色詛咒』。
傳說因此而得名。

事後統計,包括圖書館職工在內共計三十六人在這次慘案中神秘失蹤。
救尋活動維持了三天,範圍擴大到五十裏,始終是活不見其人,死不見其屍。
圖書館一度封閉長達半學期。

1935屆學生會爲了平定人心,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去查探這個案子,卻一無所獲。
唯一有點幫助的資訊是據居住在周圍的老人們說,圖書館所在的那塊地曾經是一片廢棄的靈堂,
十年前一場奇怪的大火將它燒個殆盡後,這裏就經常出事。
在沒有辦法之下,學生會只好擱開此事,不了了之。
然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迫使這件事再次被提上議程。

1935年6月13日,也就是去年發生血色階梯慘案的那一日,
一對戀人約會中無意經過圖書館,聽見裏面有響動,女的覺得好奇,男的就陪她進去看個究竟。
圖書館裏一片寂靜,女的問了一句:『有人在嗎?』
立時一陣大風刮起,館內突然變了另一種景象,在他們面前展開了一座畢生難忘的血色階梯,
一個血人立在樓梯拐角處,輕輕地問道:『你知道血色詛咒的秘密了嗎?』

女的大叫一聲,全身出血而死。
男的也滿身是血,拼盡全力爬出了圖書館,被送到醫院搶救幾天後傷重不治,
差不多已經淡忘的血色恐怖再次籠罩校園。

以後每逢慘案發生的那天,血色階梯都會重現,
傳說如果猜得出血色詛咒的秘密,就能避過死亡。
但是死的人越來越多,猜出的沒有一個。

學生會萬般無奈,
只好在每年的6月13日在圖書館外立一塊木牌:『如果你愛惜自己的生命,請暫時遠離此館!』

儘管如此,血色階梯似乎有招人魂魄的能力,每年依舊有人慘死。
師兄的意思我明白,傳說不可更改,詛咒無法消除,
學生會所能做的也僅剩下盡全力勸阻學生不要靠近而已。
可我心中並不服氣,我相信,憑著一身正氣它不敢將我怎樣。
我和阿強偏不聽師兄的吩咐,不停地查資料,不停地進行實地調查,依舊毫無頭緒。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終於,6月13日到了。

那天,學生會如臨大敵,定了好多方案,最後確定下來,由我和阿強兩人進去,
而其他的人就只在外面守侯,一等血色階梯出現,血人出來,就立刻拿強光燈照它。

歷屆發生的事件中,血人多在晚上12點正出現,然而當時鐘沈重地敲響十二下時,
圖書館裏卻依舊靜悄悄的,不要說血色階梯,連一絲風都沒有。
可我依然不敢鬆懈,說不定它就在暗處窺視著你。

一點,兩點,三點,四點,天色漸漸發白,一直到那輪旭日從東方跳起,
我全然愕了,我想就是血人來到我面前,我也不會如此吃驚。
霎時,屏了一夜氣在外守侯的學生會幹事們振臂高呼:「兩位主席萬歲!血色詛咒破除了!」

我被弄得糊裏糊塗,手足無措,偏頭向阿強一望,只見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
我才最終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阿強搞的鬼。
只是,他爲什麽不叫我一起努力呢?
當冤鬼路事件結束以後,這最後一個謎題也真相大白了。

從此,血色詛咒傳說一夜間在校園裏消亡了,
爲了不留下負面影響,我們一致開會決定:將這個傳說截斷在49年,永遠不爲人所知。
然而,今天,又從你口中吐出這個詞來,由不得我不驚訝。」


何健飛道:「聽你這麽一說,我想她的意思也未必就是說復活了。
畢竟,她不是在圖書館出現的,而是在櫻花路上,這就超出了血色詛咒的範圍,
而且,她還比血人多講了幾句,比如:『你很久之前就已經猜出來了啊!』。」

李老伯道:「但她是怎麽知道『血色詛咒』這個詞的?」

「你很久之前就猜出來了啊!」;「你明明已經知道的啊!」;「只差一個了。」
不知怎地,這些詞句忽然如電光火石般在何健飛腦海中掠過,
在那一瞬間,何健飛想起了太多太多疑點:『女鬼的眼睛,鬼界的特性,櫻花路,哥哥道。』

在刹那間,只覺心頭一塊大石忽然炸裂開般豁然開朗。
何健飛終於猜出了那女鬼的真正含義,他再沒有絲毫猶豫,
站起來依照法術界的致謝方式合掌對四周道:
「何健飛謝謝姑娘苦心,必當竭盡全力,解脫姑娘。」

只見西面那扇窗戶突然吹進一陣冷風,攸地關上,一個黑影靜無聲息地飄過,轉瞬即逝。
李老伯一怔道:「你怎麽給鬼道謝起來了?」

何健飛聲音略帶苦澀道:「都怪我太蠢,一直沒猜透這個謎。
那女鬼三番四次來找我,不是騷擾我,是爲了向我發出警告。」

李老伯道:「什麽警告?」

何健飛道:「死亡警告,是關於血色詛咒的死亡警告。」

李老伯一陣緊張:「那麽說,血色詛咒到底復活了?」

何健飛道:「不,是血色詛咒擴大了。
我們從一開始就犯了錯誤,最低級的錯誤。我們忘了一件事,她是鬼,不是人!」

李老伯不由斥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何健飛正色道:「不,這不是廢話,我們知道她是鬼,卻都拿她當人看,
因此就把人的某些特徵替代了鬼的特性。」

李老伯緊接著問一句:「你可有證據?」

「有!」何健飛道:「還記得我剛剛向你敍述的那一段話嗎?
其中有一句『那女鬼用令人心碎的悲傷和絕望的眼神望著我』就徹底錯了。」

李老伯問:「哪里錯了?難道她根本就沒有悲傷和絕望?」

何健飛冷冷道:「你忘了,一般的鬼是沒有眼珠子的!」

他這句話一出,李老伯只覺全身一個寒顫,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何健飛繼續解釋道:「因爲她是對著月亮,而我是背光的,所以那輪月亮投影到她眼眶裏,
再加上我的影子的遮攔,我便以爲她是有眼珠子的了,
事實上普通鬼的眼睛只有眼白,是沒有眸子的,所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在望我。
她也不可能望我。」

李老伯渾然不覺:「這個能說明什麽?」

何健飛道:「說明她口中的『你』,可能並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這幾句話中也許另有其意。」

李老伯道:「但光憑這個還不能推出是警告吧?」

何健飛道:「當然不能,但是確定了她是鬼之後,接下來的一切都好辦了。
在我無法領悟她的警告含義時,她不惜以七竅流血的面容示我,
傳說七竅流血的情況是經過非常殘酷慘烈的死亡過程,由於全身血管爆開才會有的,
她是在向我揭示她死亡的性質。
由此我想到了瞬間記憶,這個名詞我大概跟你解說過吧。」

李老伯道:
「據說經過痛苦至極的方式而慘死的人,會在現場留下瞬間記憶,
不斷地重復著慘死前後的過程。」

何健飛點點頭道:「既然她是七竅流血而死,那麽她必然會有瞬間記憶。」

李老伯突然拍掌叫道:「難道她向你說的話都是瞬間記憶?」

何健飛正色道:「不錯!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鬼,是沒有辦法向人類表達自己的思想的,
所以她一直在我面前演示著瞬間記憶,也就是說……」

何健飛突然頓了一下,才緩緩道:「她向我重復著重復了五十多年的那三句話。」

李老伯霍然一聲站起:「五十多年?你……你是怎麽推斷出來的?」

何健飛冷冷道:「是你告訴我的,是你說『血色詛咒』在49年滅絕的。
那麽她一定是49年以前死的,才有可能得知這四個字。」

李老伯頹然跌坐回椅子裏:「阿強的苦心畢竟白費了,原來早就有人猜出了血色詛咒的秘密。」

何健飛歎道:「只可惜那個冤魂猜出了這個秘密以後,並沒有廣布天下拯救校園,
反而是用來提升自己的功力,最終釀成了這個苦果。」

李老伯像是又想起了什麽,突然道:「那那個低啞的聲音怎麽解釋?」

何健飛沈吟道:「我想這也是瞬間記憶的一部分,那應該是冤魂說的。
她騙取了那個女孩生命的幫助,解開了血色詛咒之謎,並承諾會解脫她。
但利欲熏心的她在成功之後,顯然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李老伯點頭歎道:「騙取心儀自己的女孩的生命作代價,他真是豬狗不如。」


兩人談話間,天色不覺漸漸發白。

何健飛望望窗外,打個哈欠道:「無論如何,這些只是推論。
聽說徐傳也曾發現過圖書館裏逸出異常的靈氣,解咒步伐要加快了。
或許他還發現有新的情況,我等會兒再去那防空洞一趟,
就可以對這死亡警告下一個水落石出的結論了。」

李老伯一驚:「你還要進去?你忘了上次差點就出不來了嗎?」

何健飛白了他一眼道:「那是因爲有你在場,若是我一個人,對付那些殺氣綽綽有餘。」

*****************************************************************************

今天又是一個晴空萬里的日子,但防空洞裏卻是一片昏暗。
爲了以防萬一,何健飛把照魂鈴挂在洞口,左手拿著乾坤鏡,步步爲營,
來到了右上角的那堆高聳的血苔和泥土的混合物前,輕輕地撥開它,
頓時,何健飛倒吸了一口冷氣 - 果然不出他所料,泥土裏掩埋著三十六具完整的人類骸骨!
剛好符合了血色詛咒之數,原來這條路是當年那個冤魂秘密進行詛咒的地方,
在這裏拖過三十六人的屍體,怪不得血腥味這麽濃厚。

事情既已歸結,何健飛便撤出了防空洞。
撥開野草,只見鞏勇和劉燦利笑著爲這李老伯,正熱切地說著什麽。
何健飛不禁一愕:「發生什麽事?」

劉燦利瞪向他道:「你明明知道『校園雙雄』是我們的偶像,爲什麽還騙我們說是你的爺爺?」

何健飛氣道:「誰承認了?是那個死老頭非要冒充的!」

轉眼見兩人笑談正歡,不由心中一動,也笑道:「事情辦成了?」

鞏勇笑道:「嗯,定於下星期一舉行51屆校友聯歡會,到時任學長處置吧。
燦利爲此挨了校長不少批呢。」

李老伯奇道:「何健飛,你又想幹什麽?」

何健飛道:「當年我是怎麽守株待到你這只兔的,今天也就怎麽樣逮到另外一隻兔。」
接著對鞏勇突然話鋒一轉:「我們這裏可有學過日語的人?」

鞏勇一愣:「有的,做什麽?」

何健飛道:「關於徐傳解咒的書,我找了半天只有一本日文的和羅馬尼亞文的,
我想羅馬尼亞肯定沒有人懂,日語應該可以翻譯出來。」

劉燦利笑道:「那你可真找對人了,鞏勇可是日語大行家。」

何健飛奇道:「咦,你是學日語的?」

鞏勇笑了笑:「我曾經在日本留學過一段時間。」

何健飛驚叫:「哇,你好有錢啊!那麽今天中午你請吃飯吧。」

劉燦利馬上舉雙手道:「贊成!」

李老伯笑嘻嘻地說:「我不在乎,只要有人請就行了。」

急得滿頭汗的鞏勇剛想辯解,已被劉燦利推搡了一把,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

*****************************************************************************

鞏勇再次濫用職權,將校醫院的診室周圍的閒雜人等清理的一乾二淨。
常曉君得知消息後第一個趕過來,
此刻正焦心如焚地望著在床上因注射了麻醉而靜靜的躺著的徐傳。
劉燦利和李老伯在擺設香案,說是擺設,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
不過是在正中央擺一個古迪魯神的標誌符,
在左邊放一個古迪魯神的枯枝神杖,右邊放那個護身符,
只不過正中那個標記符最爲緊要,其尖頂處必須對準徐傳身上那個印記的中心。

衆人正在忙亂間,何健飛已捧著一堆咒書進來了,
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何建飛明白自己身上的壓力,苦笑道:「我只是勉力一試,倘若不能成功,不要怪我。」

常曉君先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那徐傳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何健飛道:「不會,最多是送到羅馬尼亞解咒,比較麻煩罷了。」

見一切準備妥當,何健飛示意劉燦利電器一盆火,放到床前,
他左手抱住咒書,右手平按在標誌符上,
念道:「魔界之門向汝等敞開,頭顱鮮血任汝等歆享,
偉大的神啊,憑藉你的名義,將這萬惡之鎖解開!」

咒語剛剛念完,標誌符頂射出一束黑光,暫態于徐傳身上的印記互相融合,
之後互相碰撞,整張床猛烈震動,徐傳的臉上顯出極端痛苦的表情,
何健飛暗叫不妙,加在徐傳身上的詛咒已經有了野性,不服起標誌符來。

在此危急時刻,
何健飛轉頭對右邊的護身符大喝一聲:「主人如此受難,你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護身符突然迸發萬道白光,
在白光的推動下,只聽「啪啦」一聲,徐傳身上的印記碎裂在黑光中。

一屋子的人頓時歡呼起來。
徐傳緩緩睜開了眼,只見一個熟悉的臉龐掠過,常曉君已經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
徐傳這才醒悟過來詛咒已經消除,回想以前種種,不禁流出淚來。
等到感情平復過來,徐傳才擡頭四望,鞏勇和劉燦利他是認識的,
而那邊一個老人挺陌生的,站在案台前的那人看上去很面熟,
似乎在那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怔了半晌,看見桌上的護身符,才明白過來,
連忙雙掌合十念道:「聖祖開天,成於九華。
本人乃九華山第二十九代清悟大師的俗家弟子徐傳。」

一屋子的人聽得懵懵懂懂,何健飛卻清楚這是法術界同門互報名號的形式,
不敢怠慢,也連忙合掌道:
「萬物靈慧,始元五台。本人乃五臺山第三十七代智慧大師俗家弟子何健飛。」

徐傳吃了一驚:「何健飛?是他?」

------------------------------
※注:這裏順帶一提,道佛兩家各占寶山,各有寶號。
其中佛家以少林、五台爲北斗,傳到第三十代「空」字輩時,多是俗家弟子,
中間以五臺山的何健飛入門最早,修行最高,人稱「佛家第一弟子」。
而道家則首推終南、乾元,第三十代中也有極多數爲俗家,
終南山的陳星寒(又名孤星寒)輩分最高,爲「道家第一弟子」。
上次道佛兩家聯合作水陸龍華會,正是這兩家的第一弟子捧香,所以徐傳還有些許印象,
而道佛兩家中,又以五臺山智慧大師輩分最高。
他當年夜觀天象,曾雲:「空字輩所曆凡劫甚多,恐怕不易化解。」
因此各派在空字輩中紛紛招收俗家弟子,導致一時出現光頭的少,有頭髮的多這種怪異現象。
這是閒話,就此打住不提。)
------------------------------

卻說徐傳聽到何健飛的名頭,先吃了一驚,
心下暗想:「怪不得能猜破我無字之謎,解開詛咒,有此人來,萬事無憂。」

想到這裏,掙扎著下床道:「多謝師兄援手之恩。」

何健飛連忙叫常曉君扶著他上床去:「同門相濟本來是應當的,何必多禮?」

徐傳望向鞏勇和劉燦利笑道:「我負了你們所托了。
但你們怎麽找得到這麽厲害的人來?是不是有人指點?」

劉燦利搶著道:「不是我們找他的,是他自己撞上門來的。
你可知道他是誰?就是當年解開冤鬼路之謎的那位學長。」

徐傳再次吃了一驚,望向何健飛,只見他微微點頭。
徐傳長呼一口氣道:「原來是師兄手筆。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停一停,正容問道:「師兄以爲這個厲鬼比當年的冬蕗如何?」

何健飛正想勸他多多休息,不想他忽然正經八百地問出這個問題,
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問的是哪個?」

徐傳嚇了一跳:「難道不止一個?」

何健飛道:「不錯,不止一個。我已經看到了『哥哥道』傳說中那個白衣女鬼了,
加上你所見的,目前爲止應該是兩個。」

徐傳忙不叠地問:「那女鬼與師兄的法力相比怎樣?」

何健飛把手一攤:「沒得比。」

徐傳道:「是她不夠你打還是你不屑於收她?」

何健飛聳聳肩道:「都不是,我不夠她打。」

一時間,滿屋的人除了深知內情的李老伯爲何健飛的調皮莞爾外,
都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因爲何健飛已經是他們所能找到的法術界最高手了,萬料不到竟會如此嚴重。

霎時,一群人像炸開鍋一樣,常曉君最先搶問:「那我們會不會死?」

劉燦利忙接著道:「死倒沒所謂,能不能有其他辦法降服它?」

鞏勇接著獻計:「降服不了就同她一拼算了。」

徐傳忙一擺手止住一幫外行的烏鴉嘴,
問何健飛道:「那師兄的意思是否想請師傅前輩們出馬?」

何健飛道:「肯定要的,那女鬼在光天化日之下尚能悠閒飄動,
我當初見了冬蕗,也夠驚奇的了,近日見了她,才知自己目光短淺,
我想以那女鬼的功行,目前還無法壓過孫中山先生的正氣,但到了七月十四就不妙了。」

徐傳面色慘白道:「傳說今年七月十四鬼界之門會敞開,是不是真的?」

何健飛猶豫了一下道:「我不清楚。
但這件事必須在七月十四日之前了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徐傳是個聰明人,話問到了這上頭,也就不往下了,
話鋒一轉道:「那師兄比另一個厲鬼,又怎麽樣?」

何健飛道:「我還沒跟它打過照面,還不清楚,倒是你說說看那天晚上的事到底怎麽樣?」

那正是李老伯他們最想知道的,大家都豎起了耳朵在聽。

徐傳憐憫地看了一看兩眼哭的紅紅的常曉君,慢慢回憶起那個噩夢般的夜晚:
「那天晚上,我們走到哥哥道時,我曾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進去,
但曉君小武他們已經走上去了。
那時爲了不引起人心的大波動,查探『哥哥道』的事我必須守口如瓶,
也心想著有我在場,那厲鬼估計不敢對我們怎麽樣,就跟了過去。

「促使我不阻止他們走『哥哥道』的另一個原因是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
一開始一路走著都沒事,但我總有一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好像有什麽不祥的感覺在心頭慢慢騰升。
走到約摸一半時,我終於清楚我的感覺哪里不對勁了,

這條小路安靜的出奇,沒進來的時候明明狂風撲面,走進小路卻立刻變成一潭死水般。
我馬上警覺地向前方及左右察看,可是兩邊都是濃密的野草,什麽都看不道,
前方倒是一覽無遺。
我又不敢回頭望後,怕萬一打草驚蛇。

「再走下去,我兜裏的護身符開始隱隱的發出光來,
這說明我們已漸漸逼近陰氣的中心了,而我卻連它在哪個方位都不清楚。
於是我開始放慢腳步,落在最後,開了法界手錶。」

講到這裏,徐傳見除了何健飛以外的其他人都茫然不解,
就轉口解釋道:「法界手錶開了之後,會放出照鬼光,
能夠將周圍的非人類的東西映射在錶帶上,這也是爲什麽手錶錶帶打磨過的原因。
然後我裝作看時間擡起了手腕,那厲鬼大概並沒有想到我已察覺到不對,
被我逮了個正著,錶帶清晰地映出了它的影像。」

說到此處,徐傳擡起頭來深深地望了何健飛一眼,
何健飛心神一凜,那眼神裏分明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忙問道:「你看到什麽了?」

徐傳淡淡地道:「一個很詭異的物體,姑且可以稱之爲鬼吧。
它並沒有飄浮著,是著地的。其形狀就像是……打個比方說吧,
就像是古時砍頭後示衆的那般,一根棍子挑起頭顱,立在地上,正在悠悠的遊走。
說實在的,我的感覺就是這樣。」

何健飛幾乎難以置信:「棍子??!!」

徐傳慘笑道:「可怕吧?九華山歷來以鎮懾心神出名,
但那天晚上,我卻異常慌亂,頻頻地猛看手錶。
我真希望是我看錯了,你想象,一根棍子似的物體支撐著披頭散髮的頭顱,
在明亮的月光下,在我們的身後無聲無息地逼近……

我曾在羅馬尼亞遊學過一段時間,在那期間,我拜訪了不少古廟,
特別對古迪魯神感興趣,對其法術瞭解甚多。
當我看到錶帶上反映出一抹紅光從那頭顱的口中吐出,
然後小武就渾身青紫地倒下之後,我就明瞭,不禁我不夠它打,護身符也抵擋不住,
此時此刻,我情急之中便借助了古迪魯神的力量。」

徐傳像是非常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似的,就此匆匆結束了這十五分鐘的驚心之遇。
同時大家都陷入了寂靜之中。

而何健飛早呆在椅子上,就算查遍佛家史籍,恐怕也找不出這樣的鬼形式.,。
他聽師父說過,民間往往因財力物力所限,變通出各種方法來埋葬死者,
因而也衍生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厲鬼,但是棍子形……。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steven70101 的頭像
    steven70101

    老人家的舊書房

    steven7010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