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飛擡起頭一片茫然:
「我的法力那麽低,若是進了陣,必死無疑。師父如此說,是否我大限已到,這就是劫數?」

禪月大師連忙喝斷道:
「不要亂說,佛門中從不忌諱圓寂。師父這樣說,自有他的用意,你照著做就是了。」

何健飛緊緊盯著他道:「大師兄,你一定知道的,告訴我,究竟是什麽劫數?」

禪月大師卻別轉頭道:「你還不出去麽?他們都等急了。」

何健飛怔怔地看著他,突然緩緩吟道:「天生異象,觀音伶仃。」

再也不發一言,掉頭而去。
禪月大師終於忍不住淚盈眼眶,
當年師父曾經跟他說過:「何健飛天資聰穎,恐怕瞞不過了。」

他轉過身來,望著何健飛漸漸遠去的背影,
低低地道:「師弟,不要怪我,要怨就怨你的命吧。」

六人連夜趕路,終於趕到了學校。
從外表望過去,校園仍是一片寧靜安詳,並未有什麽異常。
劉燦利籲口氣道:「幸好沒事。」

話剛說完,何健飛把一滴牛眼淚弄到他眼裏,
霎時,眼前的天空完全變了個顔色,灰濛濛的,
校園裏不斷有濃黑色的氣雲向上生,在上面形成一朵無比壯觀的蘑菇雲。
同時耳邊隱隱傳來一些飄渺顫抖的哭聲,好象是:「我要投胎。」;「我要附身。」

孤星寒道:「現在鬼氣已經非常嚴重了,校園已經整個被鬼化了。我們進去可能有點困難。」

他帶來的五行羅盤針到處亂轉,已經失效了。
鞏勇連忙道:「那孫中山銅像呢?」

巧兒指給他看,在東邊還隱約有一個白色的小亮點,孫中山的正氣也只剩下那麽一點了。

何健飛沈吟了一下,
道:「這樣吧,現在最緊要是要跟李老伯他們會合,調查一下學生的情況。
雖然現在是暑假,人不多,但是也不會少到哪去,只要人心不亂,一切就好辦。
徐傳,你帶他們去孫中山銅像那裏,我和孤星寒則四周圍轉轉,吸引鬼氣,掩護你們。」

徐傳再不猶豫,說聲「好」帶著其他人往校內沖去。

何健飛對孤星寒道:「雖然說四處轉轉,很有可能被那個冤魂跟上來,
我曾經跟那個冤魂交過一次手,仗著寶物還可以鎮壓,頭痛的是那個女鬼,法力非同小可,
如果遇見了,沒那個女鬼便罷,有的話一定要儘快逃離。否則就是龍泉劍也救不了你了。」

孤星寒點點頭道:「多謝吩咐。」

二人於是拿出各自寶物,大搖大擺進去了。
兩件寶物的光華立刻引來衆多鬼氣圍逼。徐傳他們趁機悄悄進發。

不多時二人來到岔路上,
何健飛道:「你進左邊,直通櫻花路,我走右邊,北上『哥哥道』,
這樣兩大怨氣集中點都可以被引走。」

孤星寒依言進了左邊。

久聞櫻花路冤氣深重,孤星寒還不大相信,
進去之後才明白爲什麽何健飛對它諱莫若深。
路上全部都是翻卷著的愁雲黑霧,三米之外的視野非常模糊,看上去簡直不是人間,而像是鬼界。
一陣刮地冷風吹來,卷起一些破碎的花瓣,孤星寒突然全身打了個寒戰,
連忙把龍泉劍抱在胸前。

眼看櫻花路就快到盡頭,一路上卻平安無事,
孤星寒暗暗奇怪,鬼氣如此之重,一定有冤魂遊蕩,爲什麽他一個都見不到?
還是何健飛誆他,這裏原本就是這樣?

不知怎的,孤星寒忽然想起徐傳來,想起他的發瘋,想起他在「哥哥道」上的遭遇。
棍子?手錶?
孤星寒瞬間全身頓起雞皮疙瘩,難道說危險來自……

孤星寒不由放慢腳步,緩緩擡起那只跟徐傳一樣光滑一樣清晰的法界手錶,
錶帶上漸漸映出後面一覽無遺的景色。

沒有?
孤星寒一怔,放下手錶,卻沒有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櫻花路的出口已經觸手可及了,
孤星寒再無猶豫,果斷地把龍泉劍從胸口放開,劍尖指地,
霎時,在那柄雕著九條青龍的劍身上,歪歪曲曲地映出了一頭飄散的長髮。

「九龍回力!」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孤星寒本能地向後揮出了龍泉劍,

「砰」正砍在了那根棍子上。

張君行本來打算在櫻花路出口處幹掉孤星寒,千防萬防,防過了他的手錶,
可他卻沒有料到龍泉劍也有這個作用。

可是最吃驚的不是他,
當孤星寒發現那所向披靡的龍泉劍砍在那根棍子上居然連一點缺口都沒有。


孤星寒心膽俱裂。

「……跟那個冤魂交過一次手,仗著寶物還可以鎮壓,頭痛的是那個女鬼,
法力非同小可,如果遇見了,沒那個女鬼便罷,有的話一定要儘快逃離。
否則就是龍泉劍也救不了你了。」

何健飛的囑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孤星寒知道這次難逃一死,
原來師父口中的血光之災竟是由他而起。

他咬破舌頭,噴出一口鮮血在劍身上,然後拼盡全力把它往孫中山銅像處猛力一擲,
龍泉劍象一道破霧閃電般呼嘯而去了。

張君行怪笑道:「不愧是道家第一弟子,死到臨頭,還想著保護那把爛劍,
照我看,你比那把劍有用多了。」

頭上的一束頭髮忽地卷起,狠狠勒住孤星寒的脖子,
孤星寒再也把持不住,「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喘息著道:「你不用多說了。怪我太過輕敵,你不要自以爲有那個女鬼撐腰,就可以天下無敵,
告訴你,道家寶物還多得是!」

張君行道:「好!夠爽快!我也正喜歡這樣的人,就成全你吧。」

頭髮倏地拉緊,孤星寒大叫一聲,眼白亂翻。

「金蓮烈焰,生生不息。」

前方突然出現了萬朵金蓮,恰如流水般婉轉邇來,將整條櫻花路罩住,
眼花繚亂中,孤星寒只覺有人把他猛力一拖。

張君行咬牙切齒道:「何健飛,又是你!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原來何健飛走著走著總覺得不放心,
孤星寒雖然說是道家第一弟子,但是很少出去實踐一下,
就算有也是一般的鬼魂,不堪一擊,臨敵經驗不足,難免會輕率大意,
倘若讓張君行幹掉了他,我們必定士氣不振,
想到這裏,何健飛轉身想櫻花路奔去,果然剛好救了孤星寒。

可憐孤星寒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人事不省,半晌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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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寒見是何健飛,臉部微紅,囁嚅道:「我……我方才太過大意……」

何健飛一擺手道:「不用自責,現在是非常時期,那女鬼自然跟在張君行後面。
我已用金蓮幻象迷惑住它,接下來我們要儘快趕往孫中山銅像處,
否則,金蓮幻象一除,我也敵不住它。你現在覺得好些了麽?」

孤星寒此時全身傷痛,但明明是自己延誤時機,
現在哪敢說不好,咬著牙道:「沒什麽大礙,師兄說得是,我們快趕過去吧。」

正要動身,孤星寒忽然「咦」了一聲道:「師兄,你看,那是什麽?」

何健飛循聲看去,在孤星寒身上沾滿了很多木屑碎片,
何健飛拿出一張試冤紙往上面一壓,紙立刻變成了黑色。

孤星寒道:「肯定是那冤魂的,我剛才用龍泉劍猛力一劈,就弄下這麽多碎片來。
哦,不對?!我明明看見那把劍砍上去一點缺口也沒有。
這……到底怎麽回事?」

何健飛道:「你可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孤星寒搖搖頭道:「妖霧彌漫,只知道一個棍子加一個人頭。」

木屑、碎片?
何健飛愈發奇怪,愣愣地站著,
腦海裏的思緒卻飛快地閃過,從一開始的「哥哥道」的疑點,到棍子的初現,
何健飛不由喃喃地念道:「紅石頂,哥哥道,哥哥道,紅石頂,櫻花路……」

孤星寒又驚又怕,
他自見了這冤魂以來,就覺得憑這兩件寶物,也未必能收伏厲鬼,
難道說,師父是叫他來送死的麽?

如今一直淡定自若的何健飛突然變成這樣,
想到這裏,不覺頭皮發麻,道:「師兄,你怎麽了?」

何健飛「啊」了一聲道:
「我居然一直沒想通這點。我居然一直沒注意到哥哥道和紅石頂的關係。」

孤星寒莫名其妙道:「他們有什麽關係了?」

何健飛緩緩道:「我已經知道了那根棍子的真面目了,我一直不信,卻最終證實是這個結局。
所有的謎都解開了。又是一樁驚天的內幕!」

孤星寒大喜道:「你知道了?它是什麽東西來的?」

何健飛道:「它是……」,突然臉色一變,
驚叫道:「不好,這樣說來,李老伯和徐傳那裏危險至極。快走!遲了來不及了!!」

孤星寒嚇了一跳,
儘管不明所以,也忙在後面緊緊追趕,一邊喊道:「會不會有血光之災?」

何健飛一邊飛奔道:「只要孫中山銅像不倒,他們就暫時沒有危險。」

這句話說完,何健飛突然停住了,
孤星寒收腳不及,直撞上去,問道:「爲什麽不跑了?」

但他馬上住口了,因爲他看見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
遠處,眺望遠方,面帶微笑一身雍容的孫中山銅像在煙霧中緩緩倒下了,
帶著幾百條人命的希望和寄託,
帶著一百年來的繁華興盛,帶著幾代人的悲歡離合,緩緩倒下了。

遠處,清晰地聽到一片恐慌的尖叫聲。

孤星寒全身寒戰,舌頭麻木,望著那漸漸不見的熟悉的慈祥面容,面如死灰。
何健飛再也支援不住,「咕咚」一聲癱倒在地上,
絕望地指著道:「完了,徹底完了,這次真的徹底完了!」

說完之後,不由吐出一大口血來。
他自認猜到了這次事件的最後結局,卻還是算錯了一步,致命的一步。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園雙雄』,我也總是慢你一步,
倘若我這次先去,也算是贏你了。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讓我和阿強下輩子做一對親兄弟?」

李老伯的笑容在他面前一瞬即逝。

何健飛掙扎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筒,抽出一塊白布,
在那上面艱難地蘸血寫道:「情況有變,無力挽回,各自逃生。兇手是……」

孤星寒突然大叫道:「師兄,快看!那是什麽?!快看!!」

何健飛連忙仰頭一看,只見煙霧中閃現一個亮點,迸發萬道光芒,
孫中山銅像傾斜到離地面還有兩公尺時,竟奇迹般地停下了。

孤星寒大喊道:「是龍泉劍!是龍泉劍!我認得出,那是龍泉劍的光芒!」

何健飛瞿然注視道:「是阿強!只有他才有這份功力撐得起銅像。」

孤星寒剛想問:「誰是阿強?」

何健飛已發瘋般地沖過去了:
「現在還來得及,只要阿強能夠撐到我們趕到,一切就有挽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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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一片淩亂,徐傳和巧兒嘴帶血絲,很明顯受了內傷。

剛才一股強大無比的怨氣突然襲擊過來,
然後大家還不知道怎麽回事,銅像已經倒下了,
李老伯等三人也全身劇痛,不由倒在地上。

在此千鈞一髮之刻,阿強用孤星寒擲來的龍泉劍撐住了行將倒地的銅像,
他也很明白,只要銅像不倒,希望就會存在。

誰知事與願違了,本來阿強以爲厲鬼再無功力發出攻擊,
但是又一股怨氣波沖到,阿強只覺魂體被什麽狠狠一撞,
心下歎道:「終究還是來不及。何健飛,你究竟在什麽地方?」

李老伯大喊道:「阿強,危險!快回來!」

阿強不由回頭淡淡一笑,
李老伯一看這笑容,就如他當年知道自己必須回到那座荒蕪的廢廟中一樣,
沒等他反應過來,
阿強已經用命令式的口吻對他道:「我還撐得住一會兒,快帶他們與何健飛回合。」

李老伯知道它準備以全身功力抵住攻擊,
驚怒道:「不!不要!!你不要每次都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
憑什麽我要受你擺佈?要死一起死!」

阿強萬料不到李老伯居然跟他反抗,
怔了半晌道:「憑什麽?就憑冤鬼路是因我而起的!」

「不!」

兩人從天而降。
李老伯大喜:「何健飛?!你這個混蛋終於來了。」

何健飛迅速閃到阿強身邊,
道:「放下銅像吧,我已經找到了它的弱點,也知道了它的真面目。
棍子的噩夢就要過去了。
我只想告訴你,冤鬼路是因你而起,但櫻花路卻和你半點關係也沒有。
就算沒有冤鬼路,櫻花路遲早也會出現的。」

阿強一愣:「棍子的真面目?」

「嘩啦」一聲,銅像最終緩緩倒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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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寒見巧兒受傷,連忙跑上去心痛道:「巧兒,你怎麽樣了?」

巧兒軟軟地躺在他的懷裏,聲如遊絲地道:「我……很難受……」

徐傳看到這個情景,再也看不下去,忍住淚水把頭偏往一邊。

李老伯在那邊一連聲地問真相是什麽,
何健飛朗聲道:「我要告訴你們的第一個內幕是:我們這裏有內奸。」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徐傳第一個激動地跳起來道:「什麽?!是誰?怪不得我們一出校園就受到阻擊,
如果沒有人通風報信,那冤魂怎麽可以這麽精確地得知我們出去的路線。
到底是哪個傢夥?「」

阿強問道:「那個內奸現在在哪里?」

何健飛道:
「既然是內奸,肯定知道我們行動的全部過程,而知道這一切的人現在全部集中在這裏,
當然內奸也肯定無疑地在現場,在我們這群人當中!」

李老伯忙道:「何健飛,你話不要亂說,他們都是同生死、共患難,一起熬過來的人,
難道還不值得相信嗎?」

何健飛冷冷而笑:「正因爲我們太過相信他了,所以遲遲沒有懷疑到他,
才讓我們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李老伯,怎麽問到這個問題你會這麽緊張呢?」

李老伯氣得倒抽一口冷氣,不再說話。

徐傳顫聲道:「難道說,內奸是李……」

阿強搶先喝道:「住口!」

李老伯已經暴跳如雷道:「就算你們每一個都有嫌疑,我都不會有嫌疑!!」

何健飛道:「這話沒錯,除了我、李老伯和阿強前輩,
你們每個人都有這個嫌疑,都有這個能力。」

徐傳睜大兩隻眼睛道:「我也有?」

何健飛道:「不錯,你更有能力當那個通風報信的人,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不過它?」

徐傳當即啞口無言。
孤星寒連忙上前打斷道:「但是我和巧兒又不是你們學校的人,
跟那個冤魂一點關係也沒有,怎麽也會有嫌疑呢?」

何健飛道:「正是如此,你們兩個人的不在場時間最多,證據最充分,尤其是你。」

鞏勇苦笑道:「不用說,我和劉燦利肯定逃不掉的了。」

李老伯老大不耐煩,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他是誰嗎?不要在這裏瞎攪渾了。」

阿強卻淡淡一笑,
他醒悟到何健飛其實是在打張君行的心理戰術,逼它停止攻擊,再逐一擊破。
果然,衝擊波越來越弱了。

何健飛道:「我如果現在說出他是誰,他肯定不心服,百般狡辯,
所以要真正揭開他的假面具,首先必須揭開那根棍子之謎。」

李老伯道:「對了,這個我也很想知道,爲什麽他要用一個棍子挑著頭顱走路?
一般的鬼走得都比它快。」

何健飛道:「那根本不是棍子!」

說著望瞭望周圍驚異的面孔,才緩緩接下去道:
「比如我們中國,在古代,兵荒馬亂的時候,經常有人死,
沒家屬的或者曝屍荒野,或者胡亂掩埋,
有家屬的,因爲無法拿出喪葬費,就想盡辦法用其他形式代替。
所以,産生了很多奇形異狀的鬼體,
也往往因此而獲得比一般的鬼更大的法力,甚至作爲一個獨立的派別存在於這世上。」

李老伯道:「什麽叫『比如我們中國』,我們這裏不就是中國嗎?」

何健飛道:「因爲我將要講到的不是發生在中國的事,而是發生在一衣帶水的鄰邦日本。
在昭和十年,日本普遍大饑荒,
那時候,很多農村的家庭爲了節省人口吃飯開支,通常將那些剛出世的孩子溺死在水中。
人們可憐那些還沒享受到生活的孩子,
於是用木頭做成跟孩子一樣的小木偶,放在寺廟中爲他們祈求冥福。
這種形式被作爲一種祭祀的替代品保留了下來。

後來,到了二戰,死的人更多,而且大多不是孩子,都是壯年人。
如果做木偶的話,因爲成年人的身形比小孩子要大得多,這樣要消費很多木料。
而且按照傳統,成年人的骨灰是要保留下來的。
於是人們改變過去的做法,做了一個中木偶,把裏面挖空,
再把那個死的人的骨灰裝進去,供在自家的神臺上,以代替墳墓。

日本法術界稱之爲『人軀鬼心』。
而且,這種鬼形只在日本出現過,還沒有在其他地方存在的歷史。
張君行目前的形態就是一個木偶,只不過,它的下身比較纖細,又有妖霧彌漫,
所以看起來象一根棍子挑著一個頭顱一樣。
張君行已經死了,他不可能自己將自己的骨灰裝進木偶裏去,
所以它一定還有同黨。而它的幫手就是一直潛伏在我們當中的內奸!」

說到這裏,何健飛慢慢轉過頭來,將目光投在了劉燦利身上。

劉燦利一張臉變得雪白:「你是說內奸是……我??」

隨即大聲地叫起來:「怎麽可能?我又不會做木工!!」

徐傳搶上一步說道:「可是你可以叫別人做。」

劉燦利一愣,的確,這個反駁幾乎沒有任何力度。
李老伯腦子裏亂糟糟的,
劉燦利,張君行,他怎麽也沒辦法把這兩者聯繫起來。

劉燦利呆呆地望著何健飛。

刹那間,只聽何健飛用低啞的聲音問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驚異無比的話:
「告訴我,鞏勇,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鞏勇?!鞏勇!是鞏勇!!?所有人都驚呆了。

劉燦利艱難地扭過幾乎僵硬的脖子,鞏勇不知何時居然到了他後面。

劉燦利一愣,又大叫道:
「更不可能是鞏勇,他是學生會主席啊!他有什麽理由殘害我們的同學?!」

沒有人理他,大家都靜靜地望著鞏勇,
只有何健飛依然用低啞的聲音接道:
「是啊,鞏勇,告訴我,究竟是什麽理由讓你這樣做?」

鞏勇站在那裏,臉上出奇地平靜,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何健飛,緩緩道:「學長,不可否認,我的確在日本留過學,
但這並不能成爲我幫張君行的證據。每個人都有可能閱讀到關於這類事物的書籍。」

何健飛歎口氣道:「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絕不會輕易服輸的。
好,你要證據是嗎?我就給你證據。
我一開始見到你時,當老何向我介紹你時,
我就隱約覺得我好象在哪里聽過你的名字一樣。但是當時我想不起來,
可是後來我又想起來了。

那是在去年的校報上,那時我大三,你才剛剛進來,
校報上的勤工儉學的貧困生資助名單裏清晰地印著你的名字。
一般人都是在攻讀完大學之後或準備攻讀大學之際,前往外國留學,
你卻反其道而行之。
窮得連學費都交不起,連生活費都要人資助,卻有能力去日本留學。
當然,你可以反駁說,你可以半工半讀地去,但是依照那樣的水平,你連車船費都出不起。

我於是秘密托了人去日本調查,調查的結果是你根本就不是在日本留學,
而是原本就寄居在日本。
你在兩歲時被抱到日本交給你姑媽撫養,小學,初中,高中,你的成績都異常優秀。
然而到了考大學那刻,你放棄了東京大學送來的免試保送書,放棄了500萬日元的獎學金,
不顧你姑媽他們苦苦的勸說,隻身來到中國,並且指定要考這一所學校,
寧願過靠資助的生活,這對於自尊心很強的你真是不簡單。

不過,那時我雖然對你起了疑心,
但是真正讓我開始確定是你在弄鬼的時候是在我得知那個冤魂是張君行之後。
張君行被埋葬在了紅石頂,要獲得他的骨灰,只有上紅石頂。
但是通往紅石頂的路已經被封掉了,
我正因爲總是找不出怎麽去到紅石頂的方法而被你牽著鼻子走。」

鞏勇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麽,現在,你猜出來沒有呢?」

「猜到了,連接校園和紅石頂的路就是『哥哥道』旁邊的那條小徑!
不過那時,它還不叫『哥哥道』。
一連串的命案其實是因爲那條小徑而起的,
但是一直到徐傳出事以前,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罪過歸咎于『哥哥道』,
而對所有死者驚人一致的倒臥地點附近那條小徑不聞不問。

人是在那條路死的,人們沒有懷疑到小徑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後來幾起命案中的死者的手指都非常巧合地指著同一個方向,
非常明顯地指著,那個方向正是小徑。
到了那時,仍然沒有任何人懷疑那條小徑。這不是很反常嗎?是對它諱莫如深?
不,那是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在『哥哥道』旁邊還會有一條小徑!!

一直到那個傳言出來,校園裏所有人都毫不知情!
『哥哥道』是我宿舍到校門的唯一捷徑,我走了它四年,旁邊一花一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也不知道有這麽一條小徑。
我在第一次進去的時候,不知撥拉開多深的野草,
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絕對不會以爲那裏面是一條路,而會誤認爲是花圃。」


李老伯也若有所悟道:
「對了,我進去那時,一開始也以爲前面是死路,誰知後來竟然可以一直走下去。」

鞏勇慢條斯理道:「既然如此,我這個剛從日本回來的人就更不知道了,
學長應該去找那個散播謠言的人,那個知情的人,而不應該是我。」


何健飛注視著他道:「在一般情況下,常人都沒有知道的可能。
但如果換了有心人,結果就不同了。
那條小徑在我們這一代是確實湮沒的了,
在阿強前輩那代,這裏還沒有路,
而且那時通往紅石頂的校道還沒被封,根本用不著這條小徑。

那麽知道這條小徑存在的就只局限在介乎阿強前輩那代和我們這代之間了。
我打過電話去問一些老校友,
結果發現自1965年起,至1982年的人都去過或者聽說過這條小徑,
尤其是1976年的校友,對那條小徑的方位知道得都比其他屆的校友清楚。

我奇怪地問了個究竟,才明白原來1976年那年的學生會主席是地質系的,
對校園的地理非常感興趣,爲了讓外來的同學不至於迷路,
他親手繪製了一張校園路徑分佈圖。

而在那張圖上,據那些老校友回憶,清楚地標出了那條小徑的位置。
八十年代,那張校園路徑分佈圖因爲廣受好評,被學校收進了圖書館。
我知道了之後,就跑到圖書館去找。
誰知找來找去也找不到,最後通過聯機查詢才得知它在校史研究室裏。
我又跑上去找,終於被我找到了那本收錄的檔案。

當我翻開那一頁時,卻發現被人撕掉了。
那撕的痕迹還很新,似乎是幾個月前的事。
於是我趕忙跑到管理員那裏要求查閱人流記錄。

那老太婆白了我一眼道:『你到底是不是主席?
你知不知道這裏學生方面只有校學生會正副主席才被允許進入?哪里還用什麽記錄?』

在那一刻,我呆若木雞。
再聯繫起後來徐傳他們受到襲擊的事,我才最終確信是你。」


鞏勇道:「我並不贊同。既然只有主席可以進得去,爲什麽你也進去了?
而且劉燦利也有這個權利,爲什麽你不懷疑他?」

何健飛道:「很簡單,因爲我當時戴著從劉燦利那裏借過來的胸章,所以進得去。
那老太婆絲毫沒懷疑我,是因爲她不認得劉燦利,
也就是說,劉燦利根本沒來過這裏。
如果我戴的是你的胸章,恐怕早被那老太婆轟出去了。

你去找那張圖時,還沒有想到要利用這條小徑來供張君行進行血色詛咒試驗,
只是想勘探紅石頂的方位,誰知卻留下了致命的把柄。
那個櫻花路上的女鬼來向我示警時,我一直以爲她口中的『你』是指張君行,
直到今天我才清楚,原來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所有的線索都已經串起來了,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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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地,鞏勇輕輕鼓起掌來:「真不愧是何健飛,比我想象中要聰明得多。
這麽散落的線索都能被你弄到一起,我又能有什麽話說呢?」

「不--!!」

剛才一直愣在當地的劉燦利突然狂吼出聲:
「鞏勇,不可能是你!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他們在冤枉你!
快點跟他們說,你是冤枉的!快點呀!鞏勇!!「」

鞏勇站在那裏,冷冷地道:「他說得沒錯,一切都是我安排計劃的。」

「不?」劉燦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留下,
嘶啞著聲音喊道:「爲什麽?鞏勇!爲什麽?你告訴我爲什麽要這樣做?!」

鞏勇突然一改平靜,哈哈大笑,用惡狠狠的眼神掃視著每一個人:
「爲什麽?!你們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是太幼稚了!!
你們知道無父無母的辛酸嗎?你們知道我在日本風光後面的恥辱嗎?
無論我做得怎麽優秀,我還是一個野孩子,一個沒父沒母的孤兒!「」

劉燦利吼道:「但是你無父無母跟張君行有什麽關係?跟同學們有什麽關係?!」

鞏勇冷笑道:「沒關係?關係大著呢!你可知道我的父親是什麽身份?
他就是張君行和施婷的孩子,大家都傳說施婷是自殺的,其實她是難産而死的。
張君行就是我的爺爺!你說這關係大不大呢?」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何健飛萬料不到施婷居然不是自殺,一定是她要面子不肯講。

鞏勇狂笑道:「爺爺走了,奶奶難産死了,
我父親被送到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撫養,
但是人們都看不起他,都在背後叫他『野孩子』、『私生子』、『孽種』,
父親最終精神崩潰而上吊自殺,母親毅然改嫁。
撇下才一歲的我,那時我才一歲啊!!
而今你們還不放過我的爺爺,不讓他報仇,不讓他投胎,
所以我要幫助爺爺殺光校園的所有人!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都不是好人!!」

李老伯道:「誰不放過他了?是他先弄出命案的。」

鞏勇恨恨地指著何健飛道:「就是他!你鎮壓冤鬼路也罷了,爲什麽還要鎮壓我爺爺?」

何健飛這才想起,當年收服冬蕗時,在路上見到有白影飄蕩,他覺得很奇怪,
爲什麽在人節還敢有鬼出來遊蕩,怕又是一個道行深的冤魂,就順便鎮壓了。
原來那個就是張君行。

一切的冤孽竟是由自己而起,怪不得師父說這是我的劫數。
此時也沒有時間說明,
只是厲聲說道:「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這樣做沒錯。
它當時沒做壞事,是因爲他法力不夠,而不是他不想報仇,
既然如此,早鎮壓和晚鎮壓有什麽區別?
你說對不對,張君行?我們已經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何必還躲躲藏藏呢?」


只聽鞏勇後面傳來一陣棍子拄地的聲音,張君行終於露出了醜陋的面目。
果然,那根棍子的東西是一個做工非常粗劣的木偶,
在上面放著一個披著頭髮的骷髏頭骨。

他「嘿嘿」地笑著道:「何健飛,你好聰明……」

何健飛冷冷地截斷道:「這句話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承蒙閣下誇獎,
可是我還是猜不出你究竟要報什麽仇,究竟要殺什麽人,還望閣下賜教。」

張君行笑道:「我的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不一定先報。」

說著望向鞏勇,
用一種萬般憐愛的聲音道:「孩子,你有什麽恨的人,告訴爺爺,爺爺幫你報仇。」


「不要啊--鞏勇!」

劉燦利癱倒在地,泣不成聲:
「鞏勇,你回來啊--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不是自願的!你回來啊--回來啊--!!」

突然想衝過去拉住鞏勇。
何健飛忙道:「快拉住劉燦利!鞏勇已經被鬼化了,不能過去!」

孤星寒和徐傳一邊一個死死架住了劉燦利。

鞏勇充耳不聞,對張君行恭敬道:
「多謝爺爺,不過孫兒目前沒有仇人在此,還是先報爺爺之仇吧。」

張君行怪笑道:「沒有?」

突然一指巧兒道:
「你難道不喜歡這個女孩?你難道不想要她了?你難道對你的情敵寬容到這種地步?」

巧兒大吃一驚,驚呼出聲。
霎時,鞏勇眼裏浮起一層凶光,用冰冷的聲音問道:「她喜歡的人是誰?」

何健飛心中暗暗叫苦,趕忙跨上一步準備護住孤星寒,
誰料孤星寒反而先退後把龍泉劍橫在他身前護住他,何健飛一愣:「你做什麽?」

那邊張君行已經答道:「就是你的好搭檔劉燦利啊!你還不快殺掉他?」

「什麽?!」何健飛和孤星寒以及徐傳不約而同喊出聲來。

鞏勇二話不說,頭髮忽地變長,直向劉燦利抓來。

「鏘」的一聲,原來是阿強和巧兒同時發功逼住了頭髮。

張君行笑道:「果然,一到危急時刻,誰才是第一位方看得出來。」

說著,將手搭在鞏勇肩上,
阿強和巧兒只覺一股強勁的煞气傳來,大叫一聲,齊齊向後跌倒。

何健飛叫聲不好,剛想飛身上去急救,鞏勇已經把劉燦利抓了過去。

張君行長聲大笑道:
「哈哈哈哈,這就對了,哈哈,快點用你的手插進他的心臟,享受血液流動的快感吧!」

巧兒肝膽俱裂:「不要--求求你不要!」

何健飛死死拉住巧兒叫道:「不要上去!不要上去啊!」

鞏勇也放聲大笑,高高揚起右手,狠狠向劉燦利的胸口插了下去。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張君行冷冷地道:「你怎麽了?」

原來鞏勇的手在離劉燦利胸口僅有一尺的地方停住了。
因爲他看到了劉燦利的淚眼,那眼裏包含了徹底的傷心痛苦,還有那一如既往的真摯,
在他的眼裏,鞏勇讀不出任何「野孩子」的字樣。

「你好,我叫劉燦利,你好厲害呀,我就知道我競爭不過你的。」
「鞏勇,這件事這樣辦好麽?」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呀!」

劉燦利的音容笑貌不知怎地在鞏勇腦海一掠而過。
他不禁回想起剛剛登上主席之位後的第一個星期,他和劉燦利來到「校園雙雄」的相框面前,
一同發誓道:「我們一定憑著本身實力做第二個『校園雙雄』!」


正當鞏勇回想之際,阿強已在那邊緩緩介面道:
「我不知道你做這個學生會主席是否純粹是出於報仇的目的,
但是我想跟你說的是,如果你還想做第二個『校園雙雄』,就得先明白一件事:

校園雙雄之所以成爲校園雙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互親互愛,永不互相殘殺。
我當年何嘗不知道如果殺了小李,我就會高枕無憂,
但我寧願選擇永遠留在那座破廟裏,也始終不忍心下這個手。
你不是鬼界的,你是在人間長大的,
難道你還不明白『友誼』這兩個字重過千金,貴過萬銀嗎?
假若你自認可以忘掉劉燦利對你的所有真情,那麽你就下手吧,
狠狠地插下去吧!順便--也撕爛那套所謂的誓言!」

鞏勇全身劇烈顫抖,
張君行見情勢不妙,忙喝道:
「孩子,你別被他們矇騙了!人世間哪來的真情?快點下手吧!」

鞏勇耳邊一片混沌,他只聽得見一種聲音,
那是劉燦利聲若遊絲的最後關懷:「鞏勇,回來吧--還來得及啊,
我們還沒成爲第二對『校園雙雄』啊……鞏勇--回頭是岸啊……回來吧,回來吧……」

「啊--」鞏勇痛苦地大叫一聲,將劉燦利狠狠抛出,自己抱住腦子痛苦地蹲下來。

巧兒連忙沖上去,小心翼翼扶起劉燦利來,哭道:「你沒事吧?」

張君行大怒道:「你真是不爭氣!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沾染了那些人間的惡習,
想不到你還是這麽疏忽大意?!」

何健飛瞅准這個空隙,突然發出法寶,大吼道:
「張君行,我就不信集紫金缽、普陀金蓮和龍泉劍三者之力也不能奈你何!!接招--」

只見三道奪目耀眼的金光分上中下三路朝張君行迅疾飛去。
張君行剛才心神紛亂,怎麽料得到何健飛會在這當時發招,眼看已經來不及避開,
何健飛心中暗喜:「這下解決掉一個了。」

「呀--」一陣慘絕人寰的叫聲。

何健飛站在當地呆若木雞。
他萬料不到張君行竟這樣滅絕良心地把鞏勇當成靶子,活活替它接了這三道金光。

張君行象丟破布一樣把鞏勇丟在地上,
「嘿嘿」笑道:「何健飛,我們下次再一決死戰吧。告辭了。」

何健飛怒吼出聲:「不要走,你這畜生!」

張君行卻已不見了。

「鞏勇!」劉燦利不顧身上疼痛,撲了過去,哭道:「你怎麽樣了?鞏勇……」

大家都圍了上去,各自垂淚。
鞏勇猛力咳了幾下,吐出一大口血來,面上出現一絲慘笑:
「哭什麽呢?我是個壞人,又是個野孩子,有什麽值得你們哭的呢?」

劉燦利泣道:「不,鞏勇,我雖然知道你是個孤兒,但我從來沒這樣想過你。
你縱然無父無母,但是樣樣做得比我好,我只有更加欽佩。
我真的,從來都只有欽佩你。「」

何健飛緩緩道:
「沒有人輕看你,就算有,也只是,也只是極少數,這時也應當被你的優秀扭轉了。
爲什麽不換個角度去想想,他們是在嫉妒你,你何苦一直苦苦折磨自己。」

鞏勇歎口氣道:「我的確是做錯了很多事,但是,我最起碼沒有做錯一點。」

說著, 用萬般不舍的眼光看著劉燦利喃喃道:「我畢竟不後悔,我畢竟不後悔……」

劉燦利本已哽咽難言,聽得此言,再也抑制不住,放聲大哭。
鞏勇道:「不要哭,你跟我說過的,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輕彈啊……」

說到這裏,眼眶裏也滲出兩滴大大的淚珠來,慢慢地順著臉龐流下來。
忽然鞏勇勉力直起腰來,氣若遊絲地望著李老伯低低道:
「我知道問這個問題很不對,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答案。
你也見過我們的治理方案,不知道有沒有資格當得上『校園雙雄』第二?」

李老伯含淚道:「當得上,當得上,我早就把你當第二了。」

鞏勇臉上突然起了一片潤紅,顯然非常高興,
何健飛卻知道他是回光返照,再也看不下去,退出來呆呆地望著人群。

只聽鞏勇接著道:「阿強前輩離開了,我也準備要離開了,
那麽,是否『校園雙雄』永遠逃脫不了生死相離的悲劇圈套?」

李老伯怎麽料到他會問出這一番話來,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鞏勇已淡淡一笑,驀地用盡全身力氣朝天大喊:「爸,爸,兒子來陪你來了!」

刹那間雙眼一閉,身子軟軟地倚在了劉燦利的懷裏,
從此徹底離開了這個曾給他榮耀和憤怒的校園。

劉燦利一怔,只覺眼前一黑,頓時不知天地何處,一片混沌。
見劉燦利傷心過度昏了過去,巧兒吃了一驚,
連忙幫李老伯把他扶到銅像下休息。
徐傳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孤星寒臉色慘白,久久不語。

他們兩人都誤以爲巧兒喜歡的是何健飛,誰知上天卻開了個大玩笑。
尤其是孤星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心意相通,將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如何說揮劍斷情絲就能斷得了的?

何健飛卻暗暗心驚,他萬料不到巧兒看上去這麽天真單純,卻有著一番情愫暗藏不露,
倘若讓鞏勇早知道她喜歡劉燦利,結果很可能不是這樣了。
對於那兩位爲情所傷,何健飛也找不出話來安慰。

於是,廣場上只剩下一片靜默的抽泣聲,是對死者的追悼和對自己命運多桀的悲痛。
地上,倒下的孫中山銅像仍然微微地笑著,櫻花漫天飄揚過來,輕輕覆蓋在這位偉人的身軀上……

「阿彌陀佛,戒忍大師和天機道長已經帶領大家來到學校外面,有請何健飛師叔等出去迎接。」
一個小和尚突然出現,合掌對何健飛道。

何健飛連忙忍住悲痛,叫人攙著剛醒過來的劉燦利一起來到學校外面的一座大屋中。

戒忍大師見大家眼都紅紅的,人群裏已經不見了鞏勇,
點頭歎道:「都是天命啊,孩子,你怨不得人。」

何健飛搶上一步道:「大師,那冤魂有女鬼幫手,厲害異常,連金蓮和龍泉劍也鎮壓不住。」
心裏卻想:『大師肯定是老糊塗了,明明知道有女鬼後面撐腰,還叫我們去收服,差點送命。』

戒忍大師道:「我何嘗不知道?只是你們當中注定要有一次血光之災,
災數已完,時機亦到,老衲現在和天機道長在外面已經布下乾坤八卦陣,
女鬼的法力受到牽制,我再給你迷魂金粉,你把那冤魂引出來就地誅殺,了卻一樁孽緣。」

何健飛尚未答話,孤星寒已出來道:「弟子願領慈命,進去引它出來。」

何健飛一愣,他不知道孤星寒心中已經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戒忍大師見是道家第一弟子,焉有不肯之理,於是孤星寒便領了金粉和羅盤出去了。

戒忍大師又對何健飛道:「誅殺冤魂之事不是我等劫數,所以我們不便出面,
你們只到校門外等著就是了。老衲與天機道長在此供奉聖物。「」

何健飛心中一動,他曾聽師父說過,道佛兩門各有鎮教聖物,
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想不到這次有緣得見,當下也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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