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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個下午又一個下午的 金色陽光
想起那被我虛擲了的少年時
為什麼不對那圓臉愛笑的女孩
說出我心裡的那一個字.....................席慕蓉.【流浪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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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
她是這麼稱呼你吧!我是英的朋友,我想你一定很失望吧!
寫信的人竟然不是所要見的人。
今天下午她就離開了,在機場時她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我,
說她打電話找不到你,當我打通時你室友說你已經不在家了,
我試著用這帳號寫封信給你,我平常不玩bbs,所以弄了半天
,才知道怎麼寫信,希望趕得及叫你別去送她了。
她說她舞會那晚就寄出一封限時信,你看了信後就明白了。

英的朋友

風感到胸口有些疼痛,隱約想起了英前晚說過的一句話:
「風,你會生氣我沒對你說實話嗎?」
而自己是怎麼說的?
「我沒生氣,即使妳從頭到尾都說了謊,我也不會生氣。」
風沒有生氣,其實要習慣不發脾氣的人生氣是一種奢求,風看見螢幕變成黑白,自己則
像是掉入吳念真電影裡的昏黃畫面,掉入那會令人窒息的哀愁之中。
眼前漸漸模糊,這種感覺讓風感到十分熟悉,看見雲和她男友擁吻的那夜,自己就是這
樣的不由自主。
風深深吸一口氣,退出了站,他隨手整理行李,向朋友告別。
「不是說要再住一晚嗎?這麼急著回去.......」
風用他受十多年教育得來的理智,強忍住心中激動,編了個理由,便急急離開。朋友
說:「這麼晚也沒車可搭到車站,我送你一程吧!」
風點點頭,朋友找鑰匙的同時,拾起了地上的沒瑰花束和詩集說:「耶!你忘了帶走..
.....」
「送給你吧!算是謝謝你收留我這一晚。」風苦笑的說。
風搭朋友的車到車站,和朋友道別,逕自買了車票離開了。
深夜時分,車站只有疏疏落落的幾個人,上了車後,車窗外是一片漆黑。
這是風對這段路僅有的印象,事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來的,自己稍稍清醒
時,已經回到熟悉的車站月台。
風撥了電話回去,小李一聽到是風的電話,便說:「你看,我可乖乖的沒走。你怎麼這麼
晚才到啊?為了等你的電話,一晚沒睡.......」
小李連珠炮般的說著,風不願提起他曾打電話回去而小李不在的事情,他不願讓他的朋
友,在此時替他背負情緒的沉重包袱。
剛掛上電話不久,小李就趕到車站了,看見風無精打彩的樣子,小李倒是體貼許多,不
再強問風去送行的經過,一路上只是說些笑話,讓氣氛不至於太過尷尬。
「偶然遇見一朵天空中的雲,當雲淅瀝瀝地下起一陣細雨,雨絲又輕悄悄地滑落到心裡,
我才偶然地發現心中躲了一個妳,我試圖用一種偶然接近妳,妳卻無情地化做一片雲,消
逝在遙遠的天空裡。」
風吟著曾經胡亂做過的一首新詩,好像是寫給雲看的,不過是在何時寫的,什麼心情下
寫的,風倒是忘了,也不知道為何這時會想起這首不算詩的詩。
回到寢室,風放下行李。急忙問著小李說:「有沒有我的信?」
小李點點頭,「暑假到了,負責發信的工讀生回家,信就慢了兩天才發。」
說著便從抽屜拿出一封信,美術信封上畫著一朵朵紫紅色的花,還有淡淡的香氣傳來。
娟秀的字跡寫著風的名字,像是看見英正微笑地叫著他。
風小心的撕開信封,裡面有一張磁片,還有一封信。
風在書桌前坐下來,打亮了抬燈,仔細的讀著信。
風:

你曾問我為什麼用蒲公英做暱稱,你還記得嗎?
我一直認為世人的相遇是一種宿命,就像是蒲公英一般,等著一陣不知東
西南北的風,延續一個帶著諸多偶然的生命,愛情、友情,我們都得在茫
茫人海中尋找,像等待一陣來自前世的風,把緣分吹送到我們的手上。
然而蒲公英是自私的,它利用了風,去尋覓一塊小小的泥土,去滿足它對生
命的期待,卻不能留給風什麼東西。
你還記得吧!我們第一次的相遇,緣起於一篇你寫給雲的文章,我們就因這
一點感動而相識,你說世上是不是真有緣分這東西?
我深深了解我永遠無法替代雲的地位,我卻很高興能認識你。風,你知道嗎
?這一年多來,我是有多麼的快樂。
今晚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你留給我對故鄉最美的依戀,但是我卻對你說
了謊。風,真的很抱歉。
相信這封信到你手上時,我已經離開台灣了,我知道如果我在機場見到你,
我一定會很難過的走,如果我騙你的天數太長,我又找不到理由能告訴你
我們不能見面的原因,所以我跟你說我後天要走,其實今夜我就要北上,
穿著沾有你氣息的衣服離開這裡。
我希望我能留給你什麼,我把我們曾在站上寫給彼此的信,以及曾討論的文
章都存入了磁片,你我都有一份,這是我唯一想帶走的東西,能讓我在異鄉
孤單的時候,泛在我心中的一股暖流,我也希望你能保存它,像我一樣珍惜。
今晚就要離開了,心中真是捨不得,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再見面,我們都還
能記得彼此曾說過的話。
也祝你早日找到比雲更好的女孩,如果她不會跳舞,就像我教你一樣耐心的
教她,知道嗎?
有緣再見,風.....
ps:答應我的第三件事,就是不要怪我,好嗎?
深戀著風的蒲公英
X年X月X日凌晨
風又再重看了一次信的內容,甚至仔細地想找尋信紙上的指紋或淚漬,或是英不小心掉
落的一根髮絲也好,可惜她真的離開了,彷彿什麼都不留下的離開了。
風把磁片放入電腦,他看見英在磁片裡建了"mail""post"兩個目錄。mail底下是他們倆
一年來彼此的通信,"post"裡則是他們彼此曾在站上寫過的post。
像是看著一本舊日記,深埋腦海中的記憶被挖掘出來,風發現他竟然跟英分享了這麼多
感覺,幾乎沒有保留。一種付出後的空虛,讓風不由自主的害怕著。
風拿出新磁片,把這些文章拷貝下來,他擔心也許只一個潮濕的天氣,就會把這些珍貴
的文字盡數毀去。想到這裡,風又拿出了一張新磁片,決定再拷貝一份。
星光稀微的閃耀著,寢室迴盪著小李沉沉的呼聲,風關上電腦,披了件外套,輕掩上門
,走出了宿舍。
凌晨時分才是大學裡最安靜的時刻,風慢慢地踱步在校園之中,路上沒半個人影。
這正好,沒人會看見風眼中的淚。
寒風吹彿著,冷卻不了臉上交錯的熱流,風信步走著,慢慢地走到湖邊。
依舊挑了老位置坐下,他望著映在水面上的路燈。傳說這湖邊晚上會有個白衣女子在哭
泣,風以前只是一笑置之,現在他卻希望,水中就這麼浮現一個白衣女子,和她交換一
點彼此的哀傷。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白衣女子沒有出現,湖中只有晚風拂
過的陣陣漣漪。這湖的盡頭,海的那方,有著一位牽動他思念的伊人,水紋無盡的擴散
著,彷彿聽見風的心中,那不停迴盪的思緒。
路燈倏地熄滅了,風抬頭望著天空,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跟這昨天、前天,甚至是世界
初生的那個早晨一樣美麗,不管昨晚的霧有多濃,初陽都會將之蒸散,永恆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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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讓回憶再擁滿心頭
當時光飛逝 已不知秋冬
這是我唯一的線索
人說情歌總是老的好 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
我說情人卻是老的好 曾經滄海桑田分不了
我只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願歌聲飛到你左右
雖然你不能與我常相守 但求你永遠在心中
.................................................呂方.【老情歌】
(詞:李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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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若是一條奔流不歇的河,那記憶大概是掉落河中的水滴,待得無聲的漣漪一散,
就再也喚不回了什麼悲喜哀樂。
運河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灰白的頭髮配著筆挺的白襯衫,在別人的眼中,該是個
事業成功的幸福男人,但是沒人查覺他憂鬱的眼光,正遙望在天邊的某一朵雲。
男人臉上略帶蒼白的面容,彷彿是個大病初癒的病患。是的,幾年前的一場大病真的
差些奪走了他的生命,雖然他最後康復了,但是不幸的,他似乎喪失了些記憶,不過
這件事,沒一個人知道。
靠著一點努力地尋覓,他找回失落的部份記憶,他背訟起自己的銀行帳號,和幾段屬於
他的愛情故事中女主角的名字。
一個小男孩牽著風箏走了過來,站在男子不遠的地方,拉長了線,不停地奔跑。
「風........」小男孩看著搖搖欲墜的風箏,高聲的叫著。
男人聽到小孩的叫聲,彷彿喚起了一些塵封在這男人心中的回憶,他隱隱約約記起,
曾經有人這麼稱呼他,用一種很輕柔的聲音。
「風....很好聽的名字...」男人決定稱自己為"風",事實上,他本來就曾擁有這個名
字。
風拄著拐杖,一跛一跛地走向男孩身邊,低下身子,笑著向男孩說:「我幫你放風箏,
好不好? 」
男孩點點頭,風拾起地上的風箏,接過男孩手上的線,輕輕的揚起手,把線環交在
男孩的手上,揮手示意著男孩向後奔跑,自己則迎風扯直了風箏線。
風箏在男孩的喝采聲中漸漸飛揚起來,人工草皮平滑地讓男孩越跑越快,風箏也隨著
越飛越高了。
「謝謝叔叔,風箏真的飛起來了耶!」男孩高興的跳躍著說。
風笑了笑,忽然一個臃腫的女人走向了男孩,擰著男孩的耳朵,呶呶的罵著男孩。
「叫你去補習,你竟敢給我跑出來玩!還跟陌生人聊天....」女人看了看風,接著一臉怒
容地罵了男孩一頓。
男孩無奈地收起了線,風箏無力地垂下來,尾巴卻仍然用力的搖著,像是眷戀著剛剛的
遊戲。
「叔叔我要去補習了,再見!」男孩有禮貌地向風鞠著躬,拾起地上的書包和風箏,
跟著女人漸去的腳步和罵聲離去。
風向回頭的男孩輕輕的揮著手,讓他差點忘了腰間的震動呼叫器正急促的搖晃著。
按下了鈕停止搖晃,風蹣跚地走回車中,司機王伯等在車門旁,替風開了車門。
「王伯啊!不是叫您也去附近逛逛,別待在車中等我嘛!」風向這年紀比他大上二十來歲
的長者說著。
「我怕有電話進來找你,而且車子沒人顧怎麼辦?」王伯一臉正經的說著。
風笑著搖搖頭,其實王伯只是性子直了些,真想不透為什麼公司裡的人總是跟他合不
來。
風坐上後座,按下座位上的一個鈕,前座背後的一個小螢光屏亮了起來,陳秘書的俏
臉正帶著三分薄怒望著風。
「你又跑哪兒去啦!董事長一直再找你,美國部門的經理也在找你,你倒有閒情逸致地
在遊山玩水啊!接待個客人接到哪兒去了.....」
風笑了笑,「妳不生氣時比較好看喔!妳看妳一生氣,妝都快掉了!」
陳秘書一聽,更是火氣直冒,風知道接下來說不定又是一頓訓,趕緊說:「好啦!還扯
淡哩!快說什麼事啦!」
陳祕書瞪了風一眼,接著扶扶眼鏡說:「兩件事,Alaska那邊的人來消息,我們能接手
那邊的石油生意,要你撥個電話去那邊分公司一趟,順便談談公司股票除權的事,股
東會議那邊的事也要你去看看........」陳祕書井然有序的說著,把很多事擠在一起
又能條理分明的說出來,風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明。
風聽完她的報告後,向她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後問著:「妳一件事就能說那麼多,那第
二件事大概要說個半個小時吧!」
陳祕書一臉嚴肅的說:「真幽默!第二件事是有你的一通電話啦!我幫你接過去啦!」
風笑了笑,王伯坐在前座裡,趁電話轉接的空檔,笑著對風說:「陳祕書其實滿不錯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再挑啦!像她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女孩已經不多了。」
風搖搖頭,笑說:「她每天都跟您鬥上嘴,您還說她不錯,她要是聽到這句話,不慚愧
死才怪呢!」
「你們這一代我是不懂在想什麼啦!老人家只是照自己想的說罷了!唉!老了就不中用
啦!吵架還吵不過人哩!」王伯搖頭嘆氣著說。
風拍拍王伯的肩膀,這時螢光屏傳來了聲音,影像卻是沙沙的沒東西。
「好久不見啦!老室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怎麼,怕我看你的臉啊?映像鍵還不趕快按下去!讓我看看你又老多少啦!」
接著是兩人呵呵的笑聲,小螢光屏出現了小李微胖的臉,瞧他身後的背景,看來是在
個很雅潔的辦公室。
「混得不錯嘛!嫂子好嗎?」風笑著說。
只見小李轉過頭,好像在說服什麼人,接著小李身邊多了一位美貌少婦,婦人手上還抱
著一個小嬰兒,旁邊則是一個大概四歲多的小男孩,正抱著婦人的腰間。
「嫂子好!嫂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小李啊!你可真有福氣喔!」
「謝謝!」婦人用微微漏風的口氣說著,小男孩則跟著小李,叫了聲「叔叔」。
婦人示意要帶孩子先離開,小李笑了笑,等到螢幕上只剩小李一人時,風說:「你沒想
過要帶嫂子去整整牙呀?」
「我就是喜歡她這樣子啦!我也不希望她為我改變什麼。」小李一臉甜蜜的笑了起來。
風看見小李幸福的笑容,心中暗暗羨慕著,「愛一個人就是用最大的包容,去包容對
方令人無法包容的地方。」風想起前幾個月聽過一場有關愛情的演講,這句話他滿喜
歡的。
「嫂子最近有沒有新書準備出版啊?我這忠實讀者可等的心焦囉!」風笑笑說。
「剛坐完月子,我不准她太累,她偏不聽,照樣每天寫到三更半夜,真是....」
風呵呵的笑了起來,兩人寒喧了一會兒,小李問道:「你近來可發啦!本來想看看你有沒
有意思換輛我們公司新出的車種,不過你太不夠意思啦!換車也不找我,我還可以算你
便宜些哩!」
「冤啊!這車是我們公司接待客人用的啦!我哪那麼奢侈哩!剛剛去接個外國客人,所以
就讓我用用,我還是只開那台老爺車!至於發嘛,呵呵,幸運讓我碰上前年的石油危
機,我的投資跟我的個性一樣保守,才保住了公司的元氣,算是運氣好些吧!」
「以前你騎個近路都要帶安全帽,股票實習又老做避險操作,大伙兒都說你這樣賺不
了大錢,沒想到你也掙了些名堂出來!我小李可沒看錯人啊!」小李呵呵的笑著。
風微微點著頭,略帶感激的說:「要不是十幾年前你救了我,我也......」
小李不耐煩的搖著手,「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啦!叫你別提了還老提那件事,
你他媽的再說什麼感激之類的屁話,我就馬上掛電話了!」
兩人呵呵的笑著,風不經意地撫著自己的右腿。那年在軍中當兵時,因為收到英訂婚
的消息,心中頓時向失了魂似的,在一次旅對抗中不小心摔落山崖,還好一起當兵
的小李冒險下崖,一步一步背著他回營部,又不時地照顧著他,雖然傷了腿骨,但是
命是撿回來了。
風想起小時候"婚緣遲遲"的批命,不良於行不但讓他失去了許多工作機會,也讓他
對自己有些自卑,對於感情,也就刻意的迴避了。說來好笑,以前風的母親替風相
親時,總是被女方以風的缺陷做為藉口推托掉了,近幾年來,卻不知怎麼搞的一堆
女孩被風的母親安排,等著跟風相親。「財富可以掩飾一個男人的缺點吧!」風總是
這樣自嘲著。
「你把你們公司最新的車型目錄寄給我吧!我想我也該換部車啦!讓你這位新業務經理
今年領多一點年終獎金。」
小李摸著頭,呵呵的笑了起來,「好啦!還是辦公時間,不多談了,那天約個時間來
我家吃個飯吧!」
「好啊!好久沒嘗嫂子的廚藝了,瞧他把你這竹竿養的這麼福氣,呵呵!我一定不會錯過
的!」風笑著說。
「好小子,拐彎罵我肥.....」小李瞪大著眼,裝出一臉怒色的說著。
嘻笑一陣後,風和小李道了別,王伯皺著眉說:「你這個朋友怎麼說話這麼粗啊!真是..
....」
風笑著王伯憨直的個性,他沒有一點幽默感,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除了老闆跟自己
跟他合得來外,全公司上下對王伯總是沒好眼色看。
「王伯,麻煩你送我去老地方吧!我想喝杯咖啡,順便找找老朋友。」風說著,拿起了
座位旁的手提電腦。
「老對我這麼客氣,我怪不習慣的。」王伯笑著說,慢慢加了油門,駛離運河旁的草
地停車場。
風處理完一些公司文件後,連上了母校大學的工作站。十六年來,風除了當兵外,總
維持著每月上站一兩次的習慣,只有在這裡,他才能讓人忘記他是個有殘疾的人,而
讓大家感動在他所寫的文章中,也唯有在這裡,他才能用匿名的身份,去抒發自己壓
抑許久的情緒。
不過他上站後,一種不再年輕的遺憾,就會像未央夜裡的薄霧般,慢慢在心中擴散,
他索性把pager永遠關了起來,免得時間在沒有交集的言語中浪費了。他寧願寫一些
現實生活的體驗去喚醒這些年輕人,像個牧師一樣宣揚著生活哲學與愛情觀,雖然過
不了幾個小時,他的post就會再度像溺水般,淹沒在你愛我愛的post,他仍希望能找
到幾個對他的post產生共鳴的人,大概,就像英一樣的人吧!

英的帳號不久在英離開不久就被砍掉了,而風的帳號也在風當兵時被刪除,風重新取
一個新的帳號,暱稱則改成了「深戀蒲公英的風」。
因為外國中文系統的不普遍,英去了美國幾年,才開始會用流利的英文寫電子郵件,
所以風總會上工作站等著英的來信,甚至用E-MAIL彼此一字一句地聊著,直到英結婚
後,兩人才恢復了用筆通信,但是最近幾年,風慢慢和英失去了聯絡,寄去的信都退
了回來,於是風開始等待英用電子郵件,告訴她一點有關她的消息。風近年也趁出國
洽公之便,循著信上的住址去找,才發現那裡已經沒有人住了。

風把英的來信費心建了電腦文書檔,他總愛在四下無人的深夜,隨時從身邊品味一種
感動,或是拿起放在床頭的螺貝,傾耳聽著虛幻的濤聲,和一點輕柔的耳語。
這十六年來,他知道英嫁給一個名叫「亨利」的華裔年青商人,也生下了三個孩子,築
起一個很幸福的家庭,英自己也經營著一間服裝店,自己身上這件襯衫,就是英送來的
禮物。雖然英帶來的總是好消息,雖然風也告訴自己,英已經得到了真正的幸福,應該
要為她高興才是,但他總是在偷哭一場後,再回她一封帶著強顏歡笑的信。

信上的記憶還來不及數完,王伯已經把車停在一間咖啡館旁,風望著招牌上"戀戀紅
塵"四個大字,笑著對王伯說:「王伯,還是你了解我!」
王伯笑了笑,風拿出一張卡片,交到王伯的手上,說:「王伯,你不要在這兒等我,就
拿我這張卡去附近逛逛吧!順便用卡去郵局幫我看看有沒有我的信,好嗎?」

王伯用力的搖著頭,雙手推開了風遞卡片的手,:「不行不行,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卡
交給我?再說你的信也有陳秘書幫你收啊!」
風把卡用力塞到王伯的手上,笑說:「就算幫我挑個禮物祝王媽的五十大壽吧!而且我
感覺陳秘書會偷看我的信,所以我自己的信先收起來,公文信要看就讓他去看好了!」

「呵呵...」王伯微笑說:「你也不早把人家娶進門,她當然會怕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
啦!」
風搖著手,無奈的說:「王伯,別替我擔心了,感情的事我會打理,就這麼辦啦!半
個鐘頭後再來接我好了。」
風下了車,催著王伯別再跟他客氣,王伯一臉感動地收下信用卡,把車駛離了風的
身邊。
看著車子漸漸離去,風想起王伯在他剛進公司時的多方照顧,不但教他很多現實的做
人道理,還對離鄉工作,而且行動有些不便的他就近照料,風心中對王伯總有著感激。
風知道王伯王媽膝下無子,所以風總是對王伯十分好,有些像對待父母一般,雖然
風的父母也贊成風拜王伯王媽為乾爸媽,但是王伯總是不肯,不過王伯王媽對風也
像孩子一樣,所以風心中也願待王伯夫婦如自己的父母一般。
風拄著拐杖,走進了咖啡館,一個男服務生過來招呼風。風看見服務生身後走來了
一位美麗的少婦,舉手敬禮說:「老闆娘好!」
她微微一笑,向服務生示意由她招呼,她扶著風坐在靠窗的位子上。
「雲,幾個月不見啦!生意還忙吧!」風看著店內十幾個座位都坐滿了人,笑著說道。
「還過的去啦!你這大股東這麼久沒來光顧,店裡生意再忙也得好好招呼你啊!」雲
輕聲的笑說。
「呵 ...哪裡,我說過只要我來,就請我喝杯咖啡,就算是還我的股本啦!」
雲笑了笑,「要不是你幫我們找了個這麼好的地方,我們全家可就得喝西北風了..」
風揮揮手,「這兩年的不景氣,大家都難過,這間店老闆最近剛好歇業,我就順手盤
起來,不算什麼啦!」
「怎麼會知道這兒有間這麼雅的店呢?」雲問著,風笑了笑,不答。這小小的秘密,
只有風和英知道而已,沒人曉得,這是他跟英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幫我換張英文老歌的唱片吧!這種氣氛聽老歌最好了。」雲點點頭,去櫃臺泡了杯
黑咖啡,順手換了張英文老歌唱片。
「WHEN I WAS YOUNG I LISTEN TO THE RADIO , WAITING FOR MY FAVORIATE SONG
.......」輕柔的音樂緩緩響起,一樣靠窗的位置,雖然外頭是個晴空萬裡的午后,
風卻彷彿聽見了那夜的雨聲,和英甜甜的笑語。
「怎麼啦?在想什麼?」雲問著望著窗外出神的風,風輕輕一笑,喝了一口咖啡,「
哇!妳泡的黑咖啡好香喔!」風豎起拇指稱讚著。
雲笑著說:「長這麼大了,說話還是不改性子。」
風搔著頭呵呵的笑了起來,雲說:「還沒有找到能陪你吃麵包的女孩嗎?」
「以前啊,是擔心沒有麵包的愛情不牢靠,現在卻是怕有人是愛我的麵包,而不希
罕我的愛情呢!」風笑了笑,輕啜一口咖啡。
「老是這麼挑,別把我們女孩子想的那麼現實啦!如果一個女人真的愛一個男人,是
不會在乎他的財富的,不是嗎?」
「唉!妳說的太晚囉!」風搖搖頭,雲看見風一臉無奈的樣子,也跟著微微搖頭。
兩人笑著聊了一會兒,風看見櫃台後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正望向他們兩人,風知道
他是雲的丈夫,向他微笑點點頭,而他也微笑著點頭回應。
「嫁了個好先生,」風輕輕說著:「妳真的很幸福。」
雲舀了一匙糖,用湯匙輕輕攪拌著,「那也得謝謝你啦!告訴了我一些我沒想過的
事。也是他一本初衷的深情,讓我被他感動了,要不是你即時提醒我,我也不會有
今天的生活了。所以請你喝一輩子咖啡,也沒辦法表達我一點謝意...」
風無奈的皺起眉頭:「妳真見外耶!好像沒把我當朋友喔!」
「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雲笑了笑。
「媽咪!」一個小女孩背著小背包走進店來,正挨著雲撒嬌。
「乖,叫人啊!」雲指著風,小女孩則用一種甜膩的聲音叫著:「叔叔!」
「好乖,幾歲啦?」風撫著女孩的頭。
「如芸三歲!」女孩數數指頭,白嫩的小手比了個"三"。
「她叫如芸啊?」風問著雲,雲點點頭,「是啊!外子覺得不錯,筆劃也好,而且名字
跟我也像呢!」
風看著如芸,如芸遺傳了雲晶亮的雙眼,長長的睫毛讓她的眼顯得靈活俏皮,風低
頭向如芸說道:「如芸將來一定跟媽媽一樣漂亮!」
如芸害羞地挨在雲的身後,只是露著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望著風,雲拍拍她的肩,
,把她書包卸下,悄聲的說:「去找爸爸玩吧!」

如芸應了一聲,快步走向櫃臺後的男人,男人笑著抱起了如芸。風微微一笑,看了
錶,半個小時很快就過了,他說:「我得走了,王伯在外頭等我,我得回公司辦些
事情了。」
雲點點頭,接過風的拐杖,扶著風走到了門口,風笑著說:「謝謝妳的咖啡啦!真的
很好喝喔!」
「真要謝的人是我吧!有空常來,我一定準備不同口味的咖啡請你喝,保證道地喔!」
雲笑著說。
風笑了笑,王伯已經把車停在店門前,雲扶著風走進了車內,風說:「店裡正忙,
妳回去吧! BYE!」

雲揮揮手,跟風道了別,雲的丈夫也抱著如芸走了出來,風向他們揮了手,如芸
也跟著揮著手,嘴裡則說著:「GOODBYE!」,男人則微微笑著點頭。
雲一家人目送著風離開,風從後車窗望著雲和她的丈夫及女兒,心中有著無限的安
慰和幸福感。
「真搞不懂,看見初戀情人的丈夫孩子還笑的出來,要我早哭翻了!」王伯搖著頭說。
風哈哈笑著:「好啦!王伯,有沒有我的信啊?」
「在車座背後有個寄給你的小包裹。」王伯說道。
風探探車後座的小箱子,有一個牛皮紙裝的精美包裹,上面的住址是來自澳洲昆士
蘭的一個小鎮,風想不起有什麼朋友住在那兒,而娟秀的字跡又是讓他如此熟悉。
風拆開了包裹,裏面有一個小玻璃瓶子,瓶內裝滿著向羽毛一樣白色的東西,風細
看之下,原來是蒲公英的種子。

風心頭一陣悸動,包裹內還有一封信,風微微顫抖的拿起信件,卻有些害怕打開,
他打開了車窗,聞到一陣鹹味,原來是到了海邊。
風催著王伯停車,王伯便將車停在堤坊旁,說:「又想下來走一走啊?」
風點點頭,「好久沒看海了,等我一下就好!」
風拄著拐杖下了車,走向金黃色的沙灘,這幾年在環保意識的抬頭,讓這片美麗的
海灘保存下來,大概今天還不是假日,海灘也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風望著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夕陽的火紅在腦海中點了一燭微光,於是風看見了
遙遠的畫面中,一對年輕的男女在這海灘上跳舞談心。
畫面因年代而有些模糊了,心裡迴盪的聲音卻未曾消逝,風拾起了海灘上的貝殼,
側耳聽著螺貝內傳來的呼呼聲。

風挑個軟沙地坐了下來,輕輕打開信封,信紙上一朵朵小花瓣的花紋,像個稚氣未
脫的少女正在輕輕哂笑。如預期般,風看見了英的筆跡。

風:
展信愉快。近來好嗎?這幾年來沒你的消息,心中掛念的很,所以寫了一封信給
你,也讓你知道我很平安。
這幾年時局不好,亨利的生意做的不順利,我們輾轉搬了幾處地方,最近到了
澳洲昆士蘭的一個小村暫時居留,所以沒辦法給你回信,真是抱歉。
台灣還好嗎?好想回去看看,也許過不久等亨利穩定下來,大概就能找個機會回
去了,雖然離故鄉這麼久這麼遠了,但是心總是繫著台灣的一草一木。
也許我的命也註定跟蒲公英一樣,得隨著人事的變幻漂流著,明天我們也許又
要離開這裡,到另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風,我真的很想你,但是從你的信中,我知道你日子仍然孤單。亨利不希望我
與你再連絡,我想也好,趁此也好讓你把我忘了吧!去找尋屬於你的幸福。
我們相識了這麼久,你卻從未忘記我,我真的很感動,你真的履行了對我的承
諾,現在我卻好後悔我的思念成了你的負擔,風,妳會生氣嗎?
在這小鎮附近有一處草原長滿蒲公英,我挑了個無風的天氣,小心的摘了一瓶
給你,算是這六千多個日子,我對你深深的思念,希望這種子能代表我,在你
失意的時候,給你一點暖暖的安慰,就像你給我的一樣。
風,好不捨得你,你知道嗎?
再見.......
深戀著風的蒲公英
看完信,風輕輕閉上了眼,已經不再是熱情澎湃的年紀,淚早已在過去的困苦中流乾了,
現在的風只想靜靜的聽著海潮聲,和來自遠方的一陣風聲。
十六年,不,是十七年前吧!一個寂靜的夜,一個寂寞的男孩,在網路上遇見了一個女
孩,他們曾經有著美好的過去,雖然男孩從未說過愛她,但是在他的心中,早已深深烙
下了女孩的影子,沒有隨著時間和距離而有所改變。雖然身邊的人都質疑著男孩所堅持
的愛情神話,但是男孩總是認為,一顆心給了一個人後,怎麼能再給第二個人呢?

就這麼守著記憶的微光和一絲希望,男孩變成了男人,而女孩,卻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
了,還是長髮嗎?還是那喜歡看海讀詩,讓他獻出初吻的女孩嗎?
風輕輕旋開了玻璃瓶蓋,海風把瓶內的羽毛種子吹散,摻著一點金黃的淡藍天空飛滿了蒲
公英的種子,就在種子將散盡時,風一驚覺,左手抓住了一把種子,忽然後悔自己把瓶
蓋旋開,讓英細心收集的蒲公英種子就這麼飛散了,這可是英最後給自己的東西啊!
但是風想起了那天英在這海灘上所說的話......

就當成是一個偶然的緣份吧!讓它隨風而去,只要我們曾見過它一面,留不留的住
又有什麼關係呢?
風微微笑了笑,眼中潸潸地流下了淚水,輕輕放開手心,手中的種子頓時隨風飛逝,
再也找不到痕跡。
「英,我愛妳!我永遠也不會忘了妳!」風大聲的對著海吶喊著,忽然看見手中殘著一點
微白。
原來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夾在了風手中深深的感情線痕上,不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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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唱這一首老情歌 讓往事迴盪在四週
啊 事到如今 已無所可求
這是我唯一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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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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